烤炉里的家书 家庭制作蛋糕
祖母的厨房里,蛋糕的诞生是件大事,她称量面粉用的是她那只小小饭碗,糖量也由那双饱经岁月的手掂量,黄油则靠她亲手按压出柔润的软度——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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厨房里弥漫的浓香,是牛肉与土豆在锅里缠绵的成果,我凝视着锅中咕嘟咕嘟翻滚的酱色波浪,牛肉块在咖喱的温柔拥抱里逐渐酥软,土豆也仿佛吸收了所有精华,变得粉糯如泥,这熟悉而浓郁的气味,如一只无形的手,悄然拨动了我记忆深处那根尘封的弦,将我拉回童年那个同样被香气充满的厨房,母亲的身影就在其中忙碌着。
我那时尚小,只及灶台高矮,可母亲那烹制咖喱饭的每一个步骤,却如刀刻般印进我脑海,她总是先在厨房里摆开阵势,牛肉切成大小均匀的方块,土豆也削去粗糙的外皮,露出细嫩光洁的肌肤,油锅烧热后,母亲先将牛肉投入其中,火焰舔舐着锅底,“滋啦”一声,牛肉便裹上一层微焦的油亮,随后,土豆块也跳进锅里,与牛肉一同在热油中翻腾跳跃,待到肉香四溢,母亲才小心倒入清水,任水蒸气裹挟着香气弥漫了整个空间,水沸后,她郑重地投入那神奇之物——几块方正的咖喱块,如同魔法师投下的咒语,咖喱块迅速融化,锅里便像注入了夕阳,颜色由浅转深,汤汁渐稠,香气也愈加浓厚,母亲边搅动着锅里的美味,边慈爱地向我讲述:“好饭不怕晚,这味道啊,得慢慢熬出来,就像熬日子一样,越熬越香。”
那锅咕嘟作响的咖喱饭,在我眼中仿佛浓缩了整个世界的温暖,母亲舀起满满一勺,浇在热气腾腾的米饭上,汤汁便缓缓地浸润着每一粒米,渗透进我幼小的心田,每次端起碗,我总习惯性地在碗底仔细翻检,像淘金者一样寻觅着沉潜其间的牛肉块,每每寻到便欣喜不已,母亲坐在对面,目光温润地注视着我,脸上漾着满足的浅笑,她总轻声说:“慢点吃,别烫着。”那声音如同温热的泉水淌过心间,令我觉得这满室香气,连同母亲那温柔的目光,都成了世上最珍稀的宝物,竟能抵御窗外凛冽的寒风。
时光荏苒,我渐渐长大,也终于离家远行,在异乡独居的日子里,我常笨拙地尝试复制母亲的配方:牛肉切块,土豆削皮,咖喱块投入锅中……然而任凭我如何努力,那浓香扑鼻、滋味醇厚的童年味道,却始终无法被我的锅铲复刻出来,离家愈久,那味蕾记忆中的咖喱饭,反而愈发清晰起来,如同故乡的明月悬在心头,成了我味觉乡愁中最顽固的坐标。
直到前年春节归家,我再次亲眼看着母亲在厨房里操持忙碌,她仍旧一丝不苟,在灶台前按部就班:切肉、煸炒、加水……当咖喱块在热汤里温柔融化,厨房又一次被那熟悉而令人心安的香气所充盈,我凝望着母亲微驼的背影,她专注地搅动着锅里翻腾的琥珀色浓汁,动作间显出些许迟缓,却依然透着那份熟稔,我忽然明白,这滋味无法复制,并非因盐糖比例或火候掌控,原来母亲每次熬煮咖喱,总悄悄将最好的牛肉块细心埋进我的碗底——那沉甸甸的碗底,埋着多少无声的注视与无条件的给予?这才是“味道”的真正配方,原来岁月长久熬煮的,并非仅仅是食物,更是那深藏于碗底、未曾明言却如琥珀般封存的爱意。
当我的勺子再次触到碗底那几块丰腴的牛肉时,蓦然抬头,正撞上母亲那依然温润的眼神,她嘴角微扬,轻声如昨:“慢点吃,别烫着。”刹那间,热流涌上眼眶,眼前腾起一片氤氲,那锅中的咖喱饭仍在咕嘟作响,翻涌着琥珀色的暖流,它如此忠实,将母亲几十年沉静的爱意熬煮得如此浓稠而澄澈。
此刻我深知,岁月流逝,母亲终究会如夕阳隐入山峦;可那土豆牛肉咖喱饭的浓香,却早已化为我血脉里的印记,厨房灶火依旧,人间烟火不熄,那口锅中翻滚的金黄,如同时间的琥珀,将世间最深的牵系凝固定格:纵使生命如朝露,爱的滋味却沉淀下来,成为时间之河冲刷不掉的河床——它护佑着所有孤舟,在记忆与遗忘的永恒潮汐间,安稳地泊向此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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