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酒香里,时间与情意原来从不曾真正老去;它们只是沉潜,酝酿着下一次举杯时,更悠长醇厚的回甘。两位老人葡萄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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祖父家后院深处,隐着一扇笨重的木门,门吱呀开启,尘埃在光线里浮游,沉郁酒香如苏醒的灵魂般弥漫开来,沁入肺腑,门后,是祖父与陈伯共同守护了数十年的酒窖,在窖中幽微的光线里,只见两个身影几乎融进了满壁的木桶之间,祖父坐在轮椅上,陈伯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桶深红液体倒入醒酒器里,酒液如浓稠血液流淌,也如凝固的岁月,深红温润地沉淀着。

这酒香里,时间与情意原来从不曾真正老去;它们只是沉潜,酝酿着下一次举杯时,更悠长醇厚的回甘。两位老人葡萄酒
(图片来源网络,侵删)

三十多年前,祖父和陈伯尚值壮年,他们一起在那片向阳坡地上种下了一株株葡萄藤,每株藤苗皆如希望,深深扎进了那片土地之中,夏日里,两人赤膊劳作,汗水如雨滴滚落,砸在泥土里,晒得黝黑的皮肤上,汗水流成了一道道闪亮的小溪,秋日采摘葡萄时,他们弓着腰穿梭于藤蔓之间,将一串串饱满果实放入筐中,手指被染成了深紫色,笑声和着葡萄香气,在暖阳里飘荡。

葡萄入缸后,祖父和陈伯轮流守候在旁,发酵时的气泡声细微而绵密,犹如时间在瓶子里轻微呼吸,祖父常对我说:“这酒啊,是有生命的,它在黑暗中默默酝酿,也在静静等待懂它的人。”当酒液由青涩渐转醇厚,他们便合力抬着酒桶,一步一步挪进这幽深的酒窖,像护送什么珍宝,木桶安稳之后,两人相视一笑,举起酒杯相碰,酒液初尝酸涩,却掩不住眼底里泛起的星光——那是对岁月里某种不朽之物的纯粹信任。

后来祖父中风偏瘫,轮椅成了他行走的依靠,陈伯便常常推着他进酒窖,两人默默坐着,只偶尔交谈几句,陈伯时常独自前来,在幽暗里轻轻掀开桶盖,目光沉静,长久凝视着酒液,再舀起一小杯,缓缓饮下,这琥珀色液体,在黑暗中独自发酵、沉淀,不知是否也如陈伯一般,咽下了许多孤独的滋味?酒窖里无声的寂静,似乎默默包容着生命里无法言说的沉重。

时光悄然流逝,酒窖里的酒桶也一年年减少,陈伯倒酒的手如今已然发颤,祖父则接过了陈伯递来的杯子,他用尚能活动的右手端起酒杯,轻轻摇动,酒液在杯中晃荡,焕发出深红光泽,祖父眼含笑意,缓缓啜了一口,陈伯也举杯相饮,两人相视而笑,皱纹舒展成温暖的沟壑,陈伯特意将一张小桌子固定在了祖父轮椅扶手上,上面稳稳地摆着两只酒杯,祖父每每轻抿一口,眼神便如时光倒流般清亮起来:“这味道……一点没变啊。”陈伯只是点头,那笑意仿佛从心底漫溢出来——酒香氤氲之间,时间曾带来的孤寂与衰颓,似乎被这熟识的滋味悄然抚平了。

我默默立于一旁,看酒液如凝固的琥珀之光,在杯中荡漾,映着两张被岁月深深刻画的脸,酒窖里暗影浓重,尘封的香气却弥漫开来,仿佛窖藏了三十年的光阴——每一滴都饱含了汗水与期待,沉淀了相知与陪伴,这酒香中,我恍然明白:酒在木桶里苦苦等待懂它的人,犹如人在时光中默默等待另一个灵魂的相认;而两位老人,何尝不是彼此生命深处最懂得品鉴的那位知音?

酒窖里,时间仿佛被醉意抚平了褶皱,祖父和陈伯的酒杯轻轻相碰,声音清脆而微弱,却穿越了三十载光阴,那深红的液体,每一滴皆是流动的琥珀,封存着土地的光热、汗水的咸涩、孤寂的忍耐与重逢的温存——原来在岁月窖藏的深处,人亦能像酒一样,越陈越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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